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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滩洼

作者:白李东 录入:白李东 来源:原创  时间:2015-8-26 8:57:43 点击: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   

 

 西滩洼,就是延长县城西那条洼。县城小,地皮紧张。早些年穷不兴盖楼,只箍石窑、修平房,城中心被机关单位、学校、店铺占据的满满当当,老百姓修住宅就依山靠坡,顺沟溜洼发展,却渐成气候。

 东西南北四片地域自然成就了早期的四处居民区,北面的曰北洞渠,南面的称南窑沟,东边的叫东门砭,西边这坨即是西滩洼。顾名思义----渠狭、沟窄、砭险,唯有这西滩洼山势相对平缓、宽展,又座北朝南,向阳,扼守县城西大门,在风水上、交通上占尽了好处,聚集居住的人家自然就多。

 先是三二十户县城土著零零散散的在此地箍了窑洞,圈了院子,自然入住,各自为营。后来就有政府出面,统一规划,科学布局,依山势逐级成排实施,渐次推进建起了五六排百十孔石窑洞和砖薄壳。手头宽裕点的干部职工便你三间,他两孔的买了,产权办在名下。经济条件稍强的,用青砖圈了院墙,红瓷片贴了大门,水泥勾了窑线,白灰抹了墙面。择吉日,燃一串鞭炮,邀几个朋友,欢天喜地入住,煞是招人羡慕。想当年,问起家住哪里,回答西滩洼者,不是机关单位的科级干部,就是先富起来的生意人,三孔石窑的独院,几万元的价钱一般人家是出不起的。

再后来坡底下就有了医院,办了学校,老干局建了住宅楼,财政局修了家属院,开了小饭馆,有了粮油店,条件越来越便利,陆陆续续就聚了上百户人家。

 人多的地方,气场就旺,日子就生动,生活就热闹。

 清晨,日头渐渐高了。

上班的急急地推了车子,上学的匆匆地背起书包。晨练的老人穿了肥裤阔衫,一只手旋转着太极球,一只手捏着收音机从容地出了门。大妈们你唤我,我喊她,相跟着去市场上买新鲜菜。笼子里鸡叫,巷子里狗跳,一天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。

中午安静。

工作累,大家午饭后都要休息,顽童在巷间聒噪是不允许的,明明让爸爸揪了回去,妞妞被妈妈搂在怀里。若是夏日,前后窗打开,门也不关,穿堂风自然而过,自是惬意舒坦。

傍晚热闹。

操劳、奔波了一天,自然得放松。孩子们完成了作业,小子家追来打去,喊声热烈,巷战犹酣;女子娃跳起皮筋,叨叨有词,自得其乐;男人间好棋的,于路灯下分清楚河汉界,一通厮杀,难分高下,自然斗志昂扬;贪酒的,拍根黄瓜,拌个猪耳,环小桌一围,你斟我敬,也是酣畅淋漓;女人家挤在一起说东道西,苦辣酸甜、酱醋油盐,羡这个腰细,笑那个腿粗,“叽叽呱呱”之声不绝于耳,但是手里活计不误,或打着毛衣,或捡着韭菜,怀里或有吃奶的小儿;老人堆里安静,你推我让“抹花花”,慢言细语拉家常,谈论三皇五帝、历史烟云,扯出贪污腐败、时事世风。也有那风雅之士、高古之人寻一僻静之处,拉起二胡,吹起洞箫,吱吱呀呀、咿咿呜呜营造一团氛围。大伙各得其所,倒也和谐安宁。

 也有吵起来的时候,眼见的骂声激烈,你不让我我不让你,也伤人,也揭短,眼看要动手,就有老者出来,厉声喝住,都是邻里邻居,抬头不见低头见,有什么过不去的?不嫌丢人显眼!众人也好言相劝,果然就有效果。事后调查,无非是明明踩了妞妞的脚,刚刚抓了毛毛的脸,或是张家的水路拨低了,离家的电视声开大了,都是些鸡零狗碎的琐事。吵了也不计较,过不了几天,孩子又闹成一团,大人又聚在一处。

 眼见得马路上人越来越多,车越来越挤,时代缓慢地却又是急速地发生着变化。城东头的雷家滩建起了住宅区,河对面的张家园子开发了新楼盘。赶时代的年轻人就分门立户告别了西滩洼的窑洞小院,搬进了小区的单元洋房,临别时自然是依依不舍,挨家挨户道别,说带着孩子上门转哦,以后要常来往哟,如此云云,竟让人牵肠挂肚,生出几分惆怅。

 腾出来的地方就租出去,进城务工的,南来北往的便慢慢地渗透进来,西滩洼的居民构成就杂了起来。东家炸油条、西家买蒸馍、张三搞装修、李四跑运输,贩夫走卒、引车卖浆,占尽工农商学兵。

近些年就生出些事端。不是王木匠的女儿跟着开出租的山西人跑了,就是买瓷砖的霍老三把开药店的刘文明打了;三排老韩的儿子贩黑油进了局子,四院胡刚子养小姐惹下官司。人杂事乱,景象纷繁,倒也不足为怪。 

 事物都是矛盾交织,对立统一的,也有好事情不断传出。修车补胎的崔三管,膝下犬子唤作崔熊猫者,好学上进,入延中、进交大,一路高歌猛进直杀向麻省理工学院,还好了一个外国的洋妞,过年时领回来,两人在窑背上叽里呱啦的交谈,见娃娃撒给巧克力,见大人敬根三五烟,乖乖,可招人眼羡。那平日里低眉顺眼的崔三管在人前就展堂起来,说话气就粗,连咳嗽一声都格外铿锵。再说老方家,大女儿方红事业大成、青云直上,从科长、局长、县长一路高升官至市委副书记,政绩卓著,频上电视、常见报端,真一个巾帼不让须眉,端的了得!地以人显,人以地彰。于是就有人说,是西滩洼的风水好,方出得如此人物。

 一部分老住户是搬走了,却割舍不下老邻居,得空回西滩洼走动,张家进,李家出,拉拉家常、谝谝闲传。要留下来吃饭,推辞不肯,却也不走。于是一起动手,压一床子饸饹,烙几张韭盒,弄一锅烩菜,热热乎乎吃了,就感慨还是老邻居亲,还是西滩洼好呀,单元楼里住着,防盗门关的严严实实,彼此不相往来,门对门住着,互不相识的大有人在。

 年轻人逢周末,也领着孩子,提了瓜果菜蔬,上西滩洼去看老人。没办法,房子宽敞,可是老人就是故土难离,更不愿意和小辈们搅和在一起,生活习惯不一样,再说闷在楼里,不接地气,老年人身体要出问题。儿孙们来了,老人自然就开心,张罗着杀鸡剖鱼、煮汤弄饭,孙子也乖巧机灵,嘴里甜甜的喊着爷爷、奶奶,一扑上了沙发,顺势就骑到爷爷的脖子上,理直气壮地说要学舞蹈、要练钢琴,爷爷要给钱---没准是离家时儿媳妇偷偷提念的。

 城里跟新时代接轨了,西滩洼还保持着传统的习俗。就吃食而言,清明蒸花馍、端午包粽子、中秋打月饼、重阳炖羊肉,传统的节令得以在口福的更替中延续。

 眼看着,河对面又建起了漂亮的职业中学,盖起了气派的机械厂小区。新修的二级公路,逢山开路、遇水架桥,宽展展、平坦坦从翠屏山腹部钻隧洞直穿过去,槐里坪的老菜园子也被拆迁征用要开发新城区,建设公租房,修建“园丁小区”。据说,领导在大会上讲了,要安得广厦千万间,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。西滩洼的居民就惊呼,世事变了,社会确实发展了,逮住上班的儿女就一再安顿、嘱咐,要上进,要好好给公家干事。

 西滩洼哟,一言难尽的西滩洼,世俗的生活里蕴藏了多少无穷无尽的韵味。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,也许明天,也许后天,就有轰隆隆的机械手将这里夷为平地,然后开发成某某小区,某某花园。

城市文明的发展锐不可挡,日新月异的变化在带来现代生活的同时,也毫不犹豫的掠走某些厚重的温情。在时风扰攘的小城一隅,能有一个西滩洼在这儿活活泼泼的存在,朴朴实实的保留,真是一种安慰,一种幸福。
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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